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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day, June 20, 2011

回头




那天搭地铁睡过站,张开眼后的反应是匆匆起身跑出车厢,正好赶上反方向的列车。待车门关上,脑袋稍稍清醒却发觉原先列车并未过站。事实是自己将西线列车当成东向,提早一个站下车,只好待车停后再走到月台的另一边等车。





又有一回,在地下道仰视列车方向显示牌,西往裕群的列车两分钟后即将抵达车站,于是急速往月台搭车。半路发觉往西部理工学院上课的事应该在昨天,今天应该到东部的樟宜监狱上课。必须搭乘往巴西立的列车,途中再转搭巴士便能抵达,还好这回只需转身到东线月台等车便可。





然而有些事情要回头并没那么容易,例如驱车到相当时速才发觉前方有人转弯速度太慢,眼前机车横摆是撞还是闪?当时我坐在妻舅驾驶的机车前座,亲眼目睹那惊险一幕,在撞向对方左侧之前我真希望事件能还原能回头。车祸终究还是发生了,而且是我们撞上他人。幸好双方都无严重伤亡,妻舅被撞毁的机车后来亦换上新引擎继续驰骋于路上。
两年前家里的公猫黑黑得了肾衰歇,还来不及反应他便死了。隔年圣诞,母猫美美也犯了同样的病,从吃什么呕什么到什么食物也咽不下,最后奄奄一息地让我们不知所措。看兽医、调水、服药、上手术台再加上长时间的观察,医生告知情况不乐观,甚至有人说要做好心理准备,因为肾衰歇是家猫的通病。由于都是负面讯息,宝宝决定上网阅读相关资料,最终利用纯净的芦荟汁帮助美美排掉身上的毒素。奇迹真的发生在美美的身上,我们再也没带她回到兽医诊所看病了。遗憾没能早点得此偏方,总希望黑黑事件能够回头, 却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。
上个月到牢里教课,大开眼界之余也让自己获益不浅。对于一个我仍然无法适应的环境,唯一能做的是多些体恤学员们的感受,帮忙他们发挥所长。偶尔低头作画,耳际传来的新加坡式英语伴随着方言、巫语,感觉置身熟悉的咖啡店。抬头却见眼前身强体壮的光头壮汉和我一块用心地涂涂画画,总觉得怪怪的,方才确认自己置身囹圄。对于学员入狱的原因、犯罪的苦衷深感好奇,只是自己选择不提他们的往事。然而学员们会不经意地告知他们的刑期长短?是犯吸毒罪或其他罪行?无论三年、五年或更久,大伙儿都期待早点离开铁窗生活,盼望回头。


从小对艺术略有感觉,涂鸦唱歌弹琴吹笛子还算得心应手,相信自己如今的自信心都靠它。可惜从没珍惜过这项本能,年少岁月因群体效应加上好动的性格,多将光阴消耗在追逐草地上那粒皮球,当国脚是最终梦想。服完兵役后问自己的强项?答案是画画,于是便报读美专。三年后虽获颁油画文凭,为了生活却跑到国外搞机电,于是又和美术疏离了几年。后来罹患癌症,美术便再一次成为自己的慰藉,让我从新设定人生目标。近年来亦因为忙于教课而疏于创作,总有借口暂时疏离艺术,因为知道只需回头,艺术总会张开双臂来迎接我。惭愧。

Monday, June 13, 2011

黄丝带

五月到樟宜监狱教画,心情一半期待一半忐忑。活动属黄丝带改造计划的一环,所教导的二维美术文凭课程是由当局及拉萨尔艺术学院联办,其他课程还包括三维及陶瓷创作等。




好奇,所以答应接下任务。起先心存疑虑因为对象身份特殊,结果一节课下来便发觉学员和一般的学子没两样,也就没那么担心了。开课后的投入也让我没时间顾忌原先的种种,心里就只掂着能在这四十五个小时的实践中帮上什么忙?


生平第一次进入监狱,印象深刻的并不是眼前的学生,而是众多的警务人员以及沿途重重的铁门。环顾四周耗费巨资的建筑、设施,还有众多员工们如警务人员、保安、监卒、维修工、技术人员、导师、义工、牧师以及其他人员的开销看似只为了几个‘做错事’的人,实则是为了保护围墙外的大伙。




当局在牢房里特设了个画室,里头有图书馆、电脑室、机械区以及课室。还记得自己在上第一节课时略带焦虑全身上下紧绷,并尽量不直视学员,就连平时喜欢在课堂上耍幽默的习惯也没用上。当然随着接触的时间多了起来,师生关系由疏到熟,十二位学生的模样及姓名便熟记心中。虽说不上打成一片,却能以直接真诚的交流方式取代原先间接婉转的沟通方法。在结业那天如己所料,自己和学员们临别时依依不舍,当中有好几位还约好两年后到学校找我。


难忘学员们的积极态度及团体精神,和外头养尊处优的大专学子比较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执勤的上士有感而发:后者得缴学费但不用心,前者免付费却饥渴地不耗半分时间。眼前学员们都理光头、身着蓝短裤白衬衫,加上偶尔喊叫的口号,我仿佛回到了久别的军营。大家都十分珍惜能在画室过日子的机会,点名簿上的出勤率是百分百。Y在上课时带我到储藏室看他几年来的创作,好像已完成几十幅。在赞扬他的勤奋之余,也‘羡慕’他们有画室创作又无需为三餐烦恼,只是出狱后情况可能就不同了。


说实在自己会有股冲动想知道学员们的故事,但最终还是选择不提他们的往事;在画室中总感到学员们没说出口的悔意,而自己又能否承受得了那么多曲折的故事呢!自小被灌输若做错事便会被警察抓的价值观,所以总是把黑与白、兵与贼、好与坏分得十分清楚。如此概念当然对偷蒙拐骗者恨之入骨、对吸毒贩毒者嗤之以鼻、对暴力者能闪即闪。只不过每回见到犯罪者被定罪后的模样,不自觉会想到他们身边的父母及妻小得承受的痛楚。出狱后要如何从新开始?在外头要怎么说服他人别用异样眼光来看待自己甚至家人?这都是黄丝带计划存在的目的,希望学员本身能改过自新,更希望外人能给予他们多一次机会。


我期待美术能给学员们带来希望,继续在人生跑道上前进。毕竟美术在我生活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:它在我彷徨时为我指引方向,欠缺信念时给予自信,心情烦躁时予我平静,并为平淡的生活填上色彩。


来临的七月新加坡美术馆将展出黄丝带展览,都是学员近两年创作的作品。我期待!